刘汉俊：其心拳拳有国 其情眷眷有藩

刘汉俊

人分两笔，话说两头。

唐初道学家杨上善说：“一分为二，谓天地也”；北宋哲学家邵雍说：“太极，一也，不动；生二，二则神也”，认为宇宙是一个整体，一分为二为阴和阳；北宋思想家张载说：“一物两体”“不有两，则无一”；北宋思想家程颢说：“万物莫不有对”，程颐则说：“天下无不二者”；北宋政治家、思想家王安石认为，“五行之为物，皆各有耦”；南宋思想家朱熹说：“一分为二，节节如此，以至无穷，皆是一生两尔”；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认为，宇宙空间充满“气”,一“气”化为“阴”和“阳”,“以气化言之，阴阳各成其象，则相为对”;毛泽东多次论述“一分为二”，有时称之为“两分法”“两点论”，指出“一分为二，这是个普遍的现象，这就是辩证法”。

“一分为二”，是中华文化的精髓，是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，是人类认识和改造世界的科学武器。

认识万事万物如此，评判一个人亦如此。

作为晚清重臣，曾国藩（1811年11月26日—1872年3月12日）无疑是封建王朝统治的维护者、封建利益集团的代表者、满清腐朽政权的续命者；镇压太平天国运动，双手沾满起义农民的鲜血，被孙中山称为“一个残酷虐杀农民的地主阶级刽子手”；处理中国民众反抗洋教和列强的“天津教案”，受命于朝廷，屈服于法国政府和天主教会，对外妥协，对内镇压，被国内民众骂成“卖国贼”“大汉奸”“当代秦桧”。他是文人出身，历任两江总督、直隶总督，官居一品，文治有道，武功盖世，是有清一代以文官身份被封为武侯的第一人；他继承儒家学说，创新理学思想，著述丰富，造诣精深，留下指点江山的激扬文字和思接圣贤的道德文章，是晚清理学思想的代表性人物；以他为主要代表的一批晚清封建官僚，于1861年创办了我国近代史上第一个兵工厂——安庆内军械所，1865年试航成功中国第一艘轮船——“黄鹄号”，成立江南机器制造总局，建立第一所军事工程学校——湖北兵工学堂；于1860年印刷翻译了第一部西方经济学中译本、福赛特的《富国策》，1864年印刷翻译了第一部国际法中译本、惠顿的《万国公法》，第一部外交学中译本、马登的《星柖指掌》等西方书籍；于1872年派出第一批赴美中国留学生。以曾国藩为代表的一批封建官僚，发起了洋务运动，扛起了中国近现代知识分子革新图强的文化使命，是近代中国开化、开明、开放的首创者和引领者。

史家认为，看中国近现代史、晚清中兴史，绕不开“曾（国藩）、左（宗棠）、李（鸿章）”。

从文化意义上说，曾国藩是一个集封建礼教之大成的文化人，是传统文人的标杆、封建文化的标高、中华文化的标本。粉饰、夸大、美化曾国藩的历史表现，缺乏历史唯物主义的态度；忽视、漠视、蔑视曾国藩的文化价值，是文化虚无主义的表现。青年毛泽东评价说，“愚于近人，独服曾文正”，晚年毛泽东评价曾国藩是“地主阶级最厉害的人物。”有人评价曾国藩是“立德立言立行三不朽，为师为相为将一完人”，分析此话，也当考查语境、一分为二。立场决定态度，站高才能望远。

本文缩小观察曾国藩文化价值的颗粒度，选择从阅读曾国藩家书、体感曾国藩情感的角度，试图解读作为文化标本的曾国藩。

的确，曾国藩是一个十分看重亲情的人。

这种亲情，有作为圣人曾参后裔，对列祖列宗，尤其是祖父星冈公的家风遗训的遵从，对父母叔辈的敬重和关怀；有作为长兄，对诸弟姐妹的规训和关心；有作为父辈，对三子五女及媳、侄们的教诲和关爱。这种关怀、关心、关爱，很大程度上体现在家书的字里行间。

一字之训，可以持之一生；一时之言，可以守之百世；一家之教，可以共之天下。曾国藩家书力透纸背的是亲情，森森历历的是哲理，炙手可感的是情怀。劝学悟道、修德励志、孝亲治家、为政行事，看似说人教人，实则自言自语，说的是读书的心得、做官的体会、办事的经验。记之于书信，达之于家人，传之于后代，人人循之蹈之从之，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家风。

品读曾国藩家书，无处不感受到他那拳拳之心、眷眷之情。研读曾国藩的文化价值，不能因噎废食、以一概全、全盘否定。抽丝剥茧、条分缕析，能分辨文化的脉络；孤行蹊径、冥思苦想，才能独汲寒泉，品尝文化的味道。

（待续）